2020/11/24

李碧華的小說與電影(其他之17):倉央嘉措之《流光飛舞》

「有人問佛:如果遇到了可以愛的人,卻又怕不能把握該怎麼辦?」

「佛曰: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倉央嘉措是第六世達賴喇嘛(1683/03/01-?),也是西藏著名詩人,他的詩作言簡意賅,優美富有深意,容易引起共鳴。只不過現代可見的作品,幾乎都是穿鑿附會東拼西揍的華麗偽作(被翻譯轉化或杜撰挪移)。 

例如他在網路流傳《問佛》一詩的其中這段佛曰(如上),即是張冠李戴香港著名詞曲家黃霑為電影《青蛇》插曲《流光飛舞》所寫的中文版歌詞。 

當初第一次聽到詩作,還自行腦補想說是黃霑引用倉央嘉措的作品來致敬(因為倉央嘉措跟法海都是出家人?), 沒想到一查才發現根本就是美麗的誤會。 

不過這樣不經意的巧遇,也算是藉機重溫舊夢吧!




2020/11/22

李碧華的小說與電影(其他之16):在《墮胎師》看見媚姨

在金馬57看了《墮胎師》,映後座談上白靈說,這部電影之所以會開拍,是由於《三更2之餃子》裡的媚姨已成經典,所以陳果想要延續這個角色特質來做主角,發展一部反應香港現況,關於多元宗教信仰、政治地位轉變、貧富階級差異與諷刺房價高漲的電影。

例如電影中至少出現四種宗教,但就像外籍神父以英文回應告解一樣,都無力幫助媽媽珍姐(白靈飾),甚至還有朋友以宗教之名欺騙她。最後,珍姐還是得靠自己拯救自己與女兒。

中國人到香港買樓越買越高,而市井小民只能住在電車滿街跑的陋屋窄巷,永遠都要為掙一間房努力。

珍姐的徒弟離開後,為高端人士服務而富貴,反倒是頭腦單純的珍姐不會攀龍附鳳,只能一輩子做見不得光的勾當。

很久沒看香港電影了,春秧街的風景真有香港味道,珍姐和女兒吵架後直奔天台打太極的一場戲也很感人。電影將墮胎、人性與宗教的對立拍的有趣,可惜畫質不很好,劇本跟鏡頭與《餃子》相較都不夠精緻,片名標準字設計的頗為粗糙,白靈的口條跟捲髮偶爾會干擾觀戲。

但以一個現階段看不到李碧華劇本改編電影,和喜愛《餃子》的移情角度來觀賞《墮胎師》,也是個充滿奇幻的夜晚。


後記1:白靈進一步說明,當年因為她在拍戲,所以無法來台領取在《三更2之餃子》演出所得到的女配角獎。後來她跟陳果聯絡說要回香港,陳果就說他正在寫一個關於媚姨角色延伸的劇本,如果白靈有意願留在香港等他寫完,就可以立即開拍。

後記2:金馬57頒獎典禮上「追憶永遠的電影人」單元,其中紀念了香港音樂人黎小田,因而單元的背景音樂,以重新編曲的《胭脂扣》主題音樂貫串。選曲極佳,此刻聽來份為感傷。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85sHam62S6s




2020/11/06

《綠洲》:願剎那成永恆

11年前曾在金馬國際影展看過電影「綠洲曳影」(當時還是導演李滄東的焦點影人專題),如今這部經典之作已在11/06上映,正式片名為「綠洲」。


輕微智障的男主角出獄後來到被害者的家裡致意,發現被害者的女兒是位重度腦性麻痺患者。在命運的捉弄下,這不可能談戀愛的人,居然愛上了彼此……


電影呈現的是他們最為平凡的愛;但前科累累的社會邊緣人有資格談戀愛嗎?身障人士也能追求幸福嗎?不被祝福的愛可以不顧親友世俗的眼光堅持下去嗎?在觀看的過程中,不斷認知原來社會裡仍存在著許多看不見的不公不義。



此刻再度觀賞,心裡有一些感想,是以為記……(有雷)


1.宗教


2011年首看的時候,只覺得宗教的出現(禱告)是象徵性的諷刺,對主角毫無用處。這次卻發現,原來祂兩次間接幫助了男主角宗道。第一次是宗道戀愛了,他主動跟神父提出禱告與上帝分享自己的愛,共同見證愛的存在。


第二次藉由禱告,他才能逃出警局,鋸掉女主角恭洙窗外的樹枝。


2.跳舞


宗道將樹枝鋸掉後,恭洙為了回應宗道,她將收音機廣播音樂調至最大並推到陽台。


這時聽到音樂的宗道在樹幹上跳起舞來。雖然只有短暫一刻不久便掉下樹,但從光線的角度,他也間接實現了恭洙的幻想。


因為曾有一幕,恭洙幻想著她與宗道還有掛毯上的印度女人、小孩還有小象一起共舞。此時沒有了樹影,路燈宛如投射了宗道的身影在掛毯上。在那一刻,可怕的搖晃樹影變成了情人的舞姿。


宗道擔心之後無法每晚唸咒語讓樹影消失,所以在未來不能見到恭洙的情形下,砍下路樹樹枝成了替代咒語的魔法,讓綠洲掛毯不再覆蓋著像利爪般的枯枝樹影,讓恭洙的心裡不在有陰影,因為有愛,讓彼此生命中充滿了值得期待的陽光。


3.魔幻寫實的殘酷


導演非常狠心地讓觀眾不停直視恭洙異於常人的身型與生活中的不便,也很節制的讓恭洙魔幻寫實時刻只出現短暫幾次,每次都只一顆鏡頭,點到為止,其餘就讓觀眾自行想像。


然而這每次不到一分鐘的畫面仍讓人激動不已,激動的是:行為本身的平凡。情侶間的打鬧、撒嬌、共舞和歌唱,對一般人來說都是平凡不過的事,恭洙卻一輩子也做不到。觀眾會想多看幾次魔幻鏡頭以得到心裡安慰,卻也不捨地知道每次這樣的畫面出現,都代表著真實人生的殘酷。


通常戲劇裡要穿插魔幻寫實的畫面,電影會使用剪接,舞台劇會透過轉場,來告訴觀眾前一秒跟後一秒有跳脫劇情的發展,也許是回憶也許是幻想(又如常見電影發生魔幻寫實情節時,有時會刻意不先讓觀眾發覺,之後透過剪接再回到正常劇情)。但飾演恭洙的文素利,角色本身便是要被魔幻寫實的對象(只有她個人,不是劇情、空間或旁人的變換),所以當魔幻時刻發生了,觀眾是立即知道恭洙在幻想的;如何於觀影節奏上不突兀,如何在同一演員同個畫面裡切換現實與幻想(意識),導演的功力與演員的演技著實讓我第一次看了驚嘆,第二次依然驚嘆,就像施展了蒙太奇魔法讓人覺得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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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看完電影的當下,知道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對於這樣的生活型態與疾病都不夠了解,也清楚社會上永遠充滿了歧視、自私、先入為主自以為是的正義,但我相信,這世界同樣需要關心、耐心、尊重和更多的愛。就像恭洙與宗道,雖然是家人的負擔與擺脫的對象,但他們能對彼此付出愛,就產生了活下去的責任,有勇氣去追求渴望的幸福。


願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在心靈即將乾枯成為沙漠之前,找到一塊屬於自己的綠洲。